“四时酒庄”征文选登:《泥土之下》

山东安丘东南的景芝因酒闻名，二十多年前，常有闯关东的自东北回乡探祖带回景芝烧酒，当他们得知景芝就是安丘的一镇时，感受肯定不是一般的尴尬。席间，如果恰巧有景芝人在，他们定会向来客介绍一番景芝的古法酿酒，介绍一下什么叫“秋收、冬藏、春开”的“春开窖”，讲述一下小烧锅，连带着介绍一下景芝的水，景芝的土，及至景芝的水土养育的景芝人。一个地方有其一个地方密码，酒，就是景芝的指纹。古时的景芝家家酿酒，小烧锅的酒气成为古时景芝的“雾霾”，酒糟的香气弥漫在大雪之中，野兔迷失于荒野，只有狐狸得道，她变成少女，偷偷舔开夜读君子的南窗。孤灯下书生抚杯吟诗，酒香长着腿儿跑到野地里。狐狸被酒所惑，情愫开了，早不管什么几百年的修行，最大的修行是喝一场欢畅的夜酒，来一场哪怕几秒钟就会熄灭的爱情。狐狸只会在刮北风的时候出现，她有一双铜铃美目，月亮升起，她那被情欲充昏了的眼睛会发出艳丽的火光。夜读的书生就用最好的“春开窖”或者“桃花美酒”来招待她，给她读诗，也给她吟唱，会给本身并无寒意的她披上夹袄。狐狸的酒量很大。喝醉后会变成一位蜂腰美女。她却不说人话，小舌头飞快地舔着自己麻木的细牙……蒲松龄的《莲香》之所以成为天下才子（是自私的才子，话又说回来，又有几个在爱情面前不自私？）的圆满之作，无酒肯定是不行的。

美酒与爱情一直有关。为了酒，酒贩一早赶着马车前来，一缸一桶的美酒被运往别处，他唱着歌，哼着曲，胡须上粘满晨露。酒贩一般挣不得许多钱，挣着钱的肯定会开酒馆，或者直接开一个酒庄，然后雇三两个伙计，还要收一个打水的小童做徒弟，娶回商户的女儿做老板娘，然后养一个读书做官的儿子。这是梦想。此时的酒贩还是个单身酒贩，马，当然是匹老马，要么就是瞎眼，总之不是左眼瞎，就是右眼瞎，毛色是错不了的，这是酒贩的惟一资产，每天出门前他要喂马儿几把麸子，用清水刷毛，用稻糠饮马的。老马必是吸惯了酒气，走起路来定是左右摇晃，像一个行吟的诗人般多愁忧郁。“一路酒旗风，满街驼铃声”，这是明朝末年流传景芝大地的民谣。这样的老马，摇摇晃晃的，经过“四县通衢”的千年古镇景芝，经过晚清的元隆酒坊的门前，多像旧电影古朴而安静的场景。路，也是老路，沙土铺成，木制的车轮与沙土摩擦出另一种声音，伴着河水的流淌，来生与过往，一切都走在路上了。酒贩有时也遇见狐狸，她坐在路边的槐树桩上，裙裾提得高高的，露出一截白耦似的腿，狐狸向他不断地眨着眼睛，酒贩大喝一声，扬鞭凌空一甩，狐狸受了惊吓，倏地跳起老高，腚上肯定会露出红火的尾巴。酒贩得意地笑了，他不会受到她的媚惑，没有谁能媚惑到一个走乡窜户精明的酒贩的眼睛。狐狸和酒贩每天在同一个地方相遇，狐狸被酒贩的酒香媚惑得不能自已，酒贩被狐狸篷松的尾巴弄得懊恼无比，他的鞭子一次比一次甩得响亮，心里竟生出了怒气。酒贩一般是不喝酒的，好比卖炭翁从来不生炭取暖一个道理。狐狸的追求失败了，她只好去往有些呆气的书生家里。关于春开窖酒的传说一定还要继续。

一个夜晚，一壶景芝春开窖的美酒，或者一壶浪漫的桃花美酒，这一夜就什么都有了。故事总是下酒的，爱情同样。

在泥土之上，酒，在慢慢完成一生的旅程，就像树叶飘落，就像桃花盛开，一切都是被忽略的“自然”。不须说，不须道，是非常“道”。

酒文化包含着外交文化，也包含着狂欢与放纵。景芝春开窖酒却是向内的，向下的，像春天的种子一样狠狠扎根于泥土之下，这来源于景芝的水土。景芝夹河而居，后背倚山，东临渠河，中卧浯河，两条河流汇入潍水，大河浩荡，蜿蜒北上，流入渤海。古时这些水系皆通航运，水系像血管一样将物资从陆地送往海上，然后，由海上送往他乡。景芝酒也肯定经过无数次这样的浪迹生活，所以才有了今天我们喝到的“春开窖”的稳重与内敛。

性格是要靠修炼的，一壶酒也要经过这个过程。先人们最先知道如何从泥土上得到人生的启笛，泥土之下的种子带给我们粮食，阳光一样的米粒带给我们丰厚的回报，我们只将草灰复还泥土，多余的馈赠发酵成美酒，微醺的生活成为去往天堂的体现——当然，事物的悖论在酒水面前也不例外，大醉的感觉恐怕是天堂通往地狱的另一条通道。古人智慧，知道如何让一壶新酒去其灼人的“火”气，避免饮者受其“炼狱”之苦，当然是先要将新酒“藏”一藏的——这是最为直接的修炼的一种。一切来源于泥土，最后定复归泥土，春季播种，秋季收成，入烧锅，酿成纯酒，此时的酒尚是生酒，是少年郎，是处子，不经事的。于是，以器相容，束缚住，收住，捆绑于泥酝之中，磨练与自省并存，外力与内火博斗，金石与水气中和，待到桃花吐蕾，待到冰雪在泥下融化，待到真正的青春到来，藏了一冬的酒水已经完成了自我的战争，一切宁静，分子相融，所有酒的媒介都达成了协议，汤水淳黄，颜色像极了少女的汗液，香气返祖，像极了麦谷的清冽，酒根粘稠，像极了泥下的雪水——这样的酒，才是失了火气的酒，是经了人生的酒，是让人饮喉入脑，情思万千的酒了。这样的酒，才是夜驿中引来狐狸的酒，才是迫着才子写出人鬼缠绵的酒。想想在桃花飘飞的树下，倒一壶春酒，野蜂飞过，河水清亮，绿风抚面，微醺不在酒也不在春风，在乎于神游天地之间，这是他妈的什么生活？

我曾在一篇小说里写过一个酒坊，写过一对兄弟不知何处而来，亦不知到何处而去，他们推着独轮浪迹天涯，忽然有一天，兄弟俩要重拾祖传的酿酒技艺，他们在田野里用泥为炉，用炭为火，以黍为粮，历经“秋收、冬藏”，终于在春天开窖出了纯美之酒。这个小说的原型，其实就是景芝“春开窖”的原型，古人的哲学是真正的处世哲学，一草一木，一山一石处处都赋予人的性格。酒，当然是不例外的。

冯氏元隆酒庄的始祖比今天的我们似乎更清楚“酒”的含义，更知道如何让一壶酒，走完人生的全部旅程，一切都是慢的，是小的，是细微与包纳百川的。我们今天的大多酿者却是快的，几百、几千吨的大锅倾掉上粮食，几千几万大卡的天燃气一点，数百条流水线一开，一天就生产出成千上万吨的速成“酒”，当天就会跑到饮者的酒盅之中。我想，先人们看到我们今天的“成就”，会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的。这种“快”节奏的生产模式，没有带给我们更丰富的生活感受，只带给我们机械一样前行的麻木，只带给我们连仰天长叹的感叹都没有时间的促乱，只带给我们越来越贪婪的占有，只带我们越来越慌乱的死亡恐惧——想想今人真是悲哀。

有一年，我到绍兴去，当地的朋友宴请我们几位北方的作家，上的当然是绍兴老酒，初喝没什么度数，没有经验，竟一连喝了七瓶，绍兴的朋友连连摇头，我权当成人家的感叹。结果喝得我出门就完全失忆，第二天，绍兴的朋友带我去著名的咸丰酒店旁边的小酒馆，他让我观察当地老人的喝酒状态，原来，人家的一瓶酒，是要从中午喝到晚上的！当时，我真是替自己脸红，比比人家，那才是真正的饮者，我辈一顿喝七八瓶的，村夫也算不上的。

饮酒尚要慢慢体验这种饮者的清闲之乐，酿者何况不是？

必须感叹景芝“春开窖”酒业的大智慧，他们将酒坊开在田野之中，院中栽上桃花，窖中藏宜兴的陶泥大缸，陶泥透气却不透水，酒和缸都是“活”的，是要让酒水自生自灭式的自我修炼去，妙。

有时也感叹，我们的笔下为何写不出蒲松龄那样的蜂妖，那身着绿衣，干干净净，善解人意，为了爱情别无所求的小蜂子多么可爱！噢，我们的精神生活质量在发生着变化，我们的内心世界在逐渐变小，一切都太快了，古法酿酒的程序被工业文明的工具替劳，带有体温的酿酒体力被不锈钢的搅拌机取代，传承的技艺在逐渐消失，泥土之下的事物亦在经历着含有化工业产物的失衡。如今，当我们饮到这些古法酿造的美酒，当然会自然想到他乡，想到山林，想到洁净的河流，想到明亮的爱情，想到逝去的亲人，想到必然会归于泥土之下的我们。

（碌川，著有长篇小说《白银火车》、中短篇小说集《祭祀鱼》、散文《时间的工具》，文学评论《勇敢的快乐》《流浪者之歌》《暗笑者》等，作品散见《青年文学》《百花洲》《散文》等刊。本期配图为冯氏元隆酒庄冬景。）

《四时酒庄》大型散文集征稿启事

为全面展现山东春开窖酒业有限公司的发展成就和社会各界对“秋收、冬藏、春开窖”的热爱之情，推动企业文化发展，繁荣散文创作，齐鲁晚报等有关方面商定与山东春开窖酒业有限公司联合举办组稿大赛活动，现面向全国及海外华人华文作家征稿。征稿及投稿事项如下：

一、作品体裁为散文，字数限2500—5000字。2500字以下不予受理。

二、作品须围绕山东春开窖酒业有限公司创立的冯氏元隆酒庄的四时风景和人事为主题创作（把酒庄活动纳入某一季节描写，尤佳）。酒庄风景、人事可登陆春开窖酒业www.jingzhichunkaijiao.com，也可浏览为征文专门推送的帖子（帖子分两次推送，涉及酒庄九方面内容，均可描写：https://www.meipian.cn/o10zdr4，https://www.meipian.cn/o17is7p）。每位作者限投稿3篇，3篇以上一律不予受理，谢绝改编旧作。文责自负。

三、请将作品用附件同时发至邮箱aqwx001@qq.com。并在邮件中注明作者姓名、作者简介、作品字数、通讯地址、联系电话等，在邮件主题上注明“四时酒庄”字样。

四、入围优秀作品将择优在有关报刊发表和自媒体推送。对参赛作品进行匿名编号，邀请知名作家进行评选。

五、奖项设置

一等奖2名，二等奖5名，三等奖10名，优秀奖20名。各奖项均颁发证书、奖品。奖品价值分别为5000元、3000元、1000元和500元。

六、所有获奖作者在领取奖品后，视为著作权人已同意将作品使用权转让给活动主办方，不再另行支付稿酬。主办方尊重作者署名权。

七、征稿自2017年7月15日起至2018年3月底止。2018年谷雨时节公布获奖名单，举行春开窖藏酒开窖大典暨征文颁奖，邀请部分评委、获奖作家参加。活动结束后，获奖作品将结集为《四时酒庄》大型散文集，分春夏秋冬四辑。

《四时酒庄》大型散文集征文委员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