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 聖 殿 重 輝
文/山人 图/山威
序
天數在巴!巴之所謂閬中自是巫靈、鬼神、仙道之域,而蒼山溪水則有雲中之臺,臺上所居者雲臺觀也。關于雲臺觀的過往,來自地方文獻、典章史料方面無不廣有載錄,來自傳說故事、俚語謠辭方面無不播于眾口。究其實,東漢張道陵入巴蜀升真于此,西漢落下閎創制太初歷緣起于此,秦時方士燒丹煉氣于此,乃至戰國春秋、三代及以上道家、仙家者出沒顯隱于此。要言之,雲臺道脈歷千載而不輟,綿延至今。
七百多米的海拔來自閬中和蒼溪之所界,方圓巴西,幅員川東北,并以伏寧河、東河和嘉陵江通達長江和諸海及太平洋,據說重慶有朝天門,廣元有朝天區,再上就是昆侖神山,而嘉陵江最美的一段即在閬中——素有風水寶地、閬苑仙境之譽。說到蒼溪,似乎可以展開這樣的聯想:蒼山蒼,其有仙;涓溪涓,其有道。山蒼蒼,其有鬼;溪涓涓,其有神。蒼蒼山,其有巫;涓涓溪,其有靈。最是風雨之夕,雲臺觀在淋漓滂沱中看萬壑奔嘯,置身雷霆之下兀自寂寂巋然。
上有三觀,其東觀、中觀、西觀,九宮八塔十一殿之類,已然傳諸既往。如果說,道因為沒有感喟而慣看世間興廢,那么是誰難以釋懷于那些兵燹,那些新朝舊朝,那些東南西北,以及“上方百里”夷為稼穡之地。“有城千里,玉樓十二,瓊華之闕,光碧之堂,九層元室,紫翠丹房,左帶瑤池,右環翠山”并非雲臺觀,但雲臺觀有桃樹夭夭灼灼,其華燦燦于東漢之年。又翻檢周地圖,其載曰:……(雲臺山)有魚池,宜五谷,無惡毒,可度滅。
整個二十世紀之于雲臺觀,不及細細敘述是肯定的。像一匹斑斕錦繡既有看得見的陸離又有看不見的煥彩。真有定力的部分,是大殿后面的大殿至今的空置和睹物思人。譬如墻面上的抓革命促生產、,譬如東一家西一家隔斷而居留下的斑駁陳跡,譬如住家戶紛紛搬離所展示的爛瓦頹垣。這,不啻是一部時間簡史的不會計較一時,甚至明知長年累月在一件事里并不會帶來什么實際的效用,但選擇的存在性仍然心甘情愿地做了自然的記錄和傾訴。只要想懂,便能明白。
絕圣棄智,為道日損。老子說過:最自然的人類生活方式意味著遠離文明的危害,回到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回到人性和舒展的天真,回到自然狀態。當然,莊子更甚:夫至德之世,同與禽獸居,族與萬物并,惡乎知君子小人哉!在忠陵殿,我想:之所以知道,是因為經歷過。
雲臺觀的恢復重建,誰還記得呢?從一磚一瓦里發現福主的信,從一草一木里發現善信的名,從一梁一柱里發現十方的道。仿佛“民居不知所為,含哺而熙;鼓腹而游,民能以此矣” 的上古真人(《莊子·馬蹄》),其寢不夢,其覺無憂,其食不甘,其息深深。不知說生,不知惡死;翛然而往,翛然而來,而已矣。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終 (《莊子·大宗師》)——這美好圖景隨文明的誕生而消散,于是信仰生焉。生生滅滅,滅滅生生,并于此過程中存一線靈光里,善念因合德而令宮觀整整。雖難及舊觀夥矣,但終究對人心有所收拾。
五一二地震,來自青川、北川、汶川!雲臺觀大殿墻裂縫隙蜿蜒曲折有若閃電轍跡的行經,山門頓成危房……然而,只有面對地震留下無力恢復重建的現場,獨自堅守信仰的領地和秉持源自宗教的本根。只是時不時地要想起莊子之所言:“牛馬四足,是謂天;落馬首,穿牛鼻,是謂人。故曰,無以人滅天,無以故滅命,無以得殉名。”文明不僅讓人痛苦,還讓牲畜和人一起受罪(魏陽《文明是人類給自己挖的大坑》)。同理而然!因此,才有了二零一六年底的維修雲臺觀。
腳手架立起來了!攪拌機安裝了!木頭堆成了一座小山了!工人登上被雨水淋朽的房架了!在八月九月的藍天白云下,一片片瓦像鳥羽一樣棲止翼然;在十月十一月的冷風寒雨中,齋堂和丹房、茶室和畫坊構成別樣圖景的道人日常;在十二月和丁酉春歸時節,飛檐直啄的懸魚傳遞著來自天界的消息,并與信仰的昭告互為表達。傳法、弘法、護法,鏡頭里或許沒有留下你的身影,感恩的卻必須是我和我們:神在,信在,善念與善行必將流播十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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