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话春秋】周彦虎‖村庄里的女人(组诗)

诗人简介：周彦虎，60后，中学高级教师，中国诗歌协会会员，宁夏作协会员，宁夏诗歌协会理事，在国内报刊发表作品四百余篇首，许多作品辑录于各种诗文集，大量作品散见于全国各种文学网络平台，出版诗集《一壶夕阳》（获第二届全国教师文学专著奖）《杏坛春秋》《岁月剪影》。

文/周彦虎

▲搅拌机前的女人

沙粒，水泥，水

从你的双手

传输给搅拌机

整个搅拌的过程

像揉面擀面一样

有时，她把搅拌机

视为自己的

嗷嗷待哺的日子

等待喂奶

夜深人静时

满脑子搅拌机的轰鸣声

手上的血泡一明一暗

针扎一样牵动夜的神经

▲顶 针

老娘中指上戴着顶针

戴了一辈子了

好多母亲戴着戒指

把一丝丝黑发穿引成白发

用顶针穿透一个个坚硬的日子

▲扫大街的堂嫂

跟着孩子进县城上学

租了一间破旧的小屋

从环卫工手里

又租了半条糊口的街道

小屋很黑暗

书本照亮了眼睛

街道很肮脏

七张百元钞票很干净

孩子的目光和钢笔

在书本上

扫帚一样移来移去

承包的街道就很干净

她就是从黎明到黄昏

移动于街道的一支笔

见到我时，低下头

见到孩子时，背过身

小推车在人流车流中

像一只移动的蜗牛

▲保 姆

怀抱着城市的孩子

有时发呆

门前的那一块土地

是否把自己的孩子

抱得像亲生的一样

最担心泥土的尿不湿

一层层

干裂在孩子的屁股蛋上

爷爷奶奶忘记了更换

她随时摸着摇篮里的孩子

▲母亲的浆水面

酸咸的汤

韭菜叶

细细的长面

捞起一筷子

吸到了骨缝里

夏天，没有一碗水面

那简直是灾难

母亲的浆水面

《诗经》一般

可是，看久了

碗中细细的长面

总像母亲的一丝丝白发

让人心酸

▲向日葵

一片向日葵

以军人的队列和姿态

站立山坡

接受母亲的检阅

此时的母亲

太阳一样

淹没于一片金黄时

冒出的头顶

却成了一朵银色的向日葵

▲包小姐

小姐一词

被一个时代

玩毁了

千年褒义

一夕贬义

什么小姐

都是来自山乡的打工妹

街道随处贴着：包小姐

一个包字

写尽了山花的飘摇

如黑夜包着飞蛾

西北风包着落叶

▲女人三哭

呱呱坠地时的哭

有朝霞的穿透力

是因为离开了天堂

红盖头下的哭

有满山山桃花的羞涩与奔放

是因为她要去心中的天堂

白孝布带下的哭

带着江河的抑抑扬扬

是因为塌陷了天堂

其实，好女人

就是一座家庭的天堂

▲擦鞋匠

坐在路边，没活儿时

检阅着过往的人

但目光很低

盯着一双双流动的脚

俯下身子，垂下头颅

擦拭一双鞋

那种敬业像白云擦拭着蓝天

雨水清洗着绿叶

把一双折皱肮脏的鞋

擦出能照见自己的头影

她的生活里

就有了笑声

▲七奶奶

九十八岁了

属村庄文物级人物

人如枣核

脚如枣核

展开裹脚布

胶片一样

影视一段中国妇女的历史

她的话也如枣核

坐过的地方

留下了一堆又一堆

七奶奶说

她被阎王爷忘记

注：正文中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