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艺 I X诗社:十月献辞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每个诗人心中,都私藏着一座热烈的秘密花园。谁曾前来轻叩? 谁又在门外伫立后悄然隐去?不管是或多或少拒之门外的关门一击, 还是穿过千疮百孔的生活后呼啸的着陆;不管是开在额头的野花,还是简单的爱,秋天都会给出果实。秋天也给出了答案么? 一颗充满疑问的心,在自己创造的高度中速奔。 十月的诗,献给一切随风而逝……





| 我爱上这条路,在秋的尽头

 

/鹿曼儿

 

我爱上这条路,在秋的尽头

这条路我一无所知

 

我早已习惯黑暗

习惯把一寸一寸

那来自孩提时代的光

留给下一个寻找北斗的人

他是我的同胞

 

一叠叠的白纸黑字

记录一身正气的人们

也暗自描下诸多犯傻的往事

我握着一支不出偏锋的笔

小心翼翼,游走在格子边缘

 

循着这条尚未走到冬夜的路

我确凿感到寒冷

所有事物都已被命名和诠释

我从未看见落叶的一角

被行人鞋底熨得如此平整

 

我爱上这条路,在秋的尽头

这条路我一无所知


 

| 塔尖

 

文/凤凰

 

在城市高高的顶端

今日的塔,已非昨日的塔

塔会不会有记忆,记着自己

昨日的模样?

今日的塔,会不会紧挨着昨日的塔

连出一天那么长的时间

连出一条伸展着的

宽阔的走廊

走廊没有尽头,同时

这端是新生,那端是毁亡?

塔是不是就是这样

仍在高速奔跑,同时也像一个人一样

遽然停在了这里

停在自己创造的高度、速度、强度

时间和空间中

就像我们一样

 

 

| 陪嫁铜镜

 

/思静夜

 

黄昏,雨水洗净的石板路

泛着青灰粗粝的润泽。

像那枚比奶奶更沧桑的

陪嫁铜镜。

 

九十个秋天,

从一个女人的眼睛

移入另一个。

而果实属于男人们。

 

黑的炊烟,白的乳汁,

黄昏叠入黑胶卷。

没了奶奶的老堂屋

铜镜无声。

 

儿子们在彩色的远方

惦念着黑白乡愁。

年轻的母亲,透过厨房的窗

看青石板和叠入胶卷的黄昏。

 


| 爱之茧

 

文/

 

或许,每一个女人心中,都私藏着一座热烈的花园。

那里,只允许蜜蜂和蝴蝶访问。

                                      —— 题记

 

 

她不敢看他,也

羞于承认

那双温和的眼睛

是她,不敢惹的江湖

 

偷偷溜了一眼,慌乱

柔化成水

在逃往星星的途中

她,自燃于一场火焰

 

 

轮在南方的月

可是他从北方流盼过树梢的眼?

清朗的光辉啊

含羞草锁闭了它的炽热

 

 

当她说“想念”时,已滤过了

一万遍

并试着,以长颈鹿的优美曲线和轻捷姿势抵达

 

不!甚至,并不着意抵达

它只在天空回旋,回旋……

盛大而寂寥,如叶落纷飞

 

“那一个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哪!”

 

谁能告诉她?这老于秋天的爱,已

沉甸甸

谁能让它行走得如叶落般

轻盈?

  

 

千钧爱情在送出之前,被她在纸上

截停

寄给他时,是很轻,很轻的

大约,不会超过一抹云的重量

 

 

他说祝福她

明明是心形的弯曲,拉扯成了

一把

匕首的锋利

 

祝福的酒杯里

和平的鸽子在飞

却穿越不了——眼眸与眼眸的

距离

 

 

秋日的长椅铺满思绪

落叶见证过它们的零乱和缤纷

 

每个黄昏,她踩着心跳前往

去赴一个无人的盛大的约会

 

噢,爱情……

爱情是一个人的和朝圣

 

爱情……

爱情,是在一个人在影子里追逐

把自己

分裂成两个

 

 

那一道光的男人,

又是怎样一道利刃的刻痕?

让那女人

一半,留在记忆的沉船里打捞

一半,留在余生里为之供奉……

 

 

| 宴饮经

 

文/魔头贝贝

 

鸟:麻辣鸡块儿。

吐出的骨头。像挣扎之后的平静。

终于散场了。唾沫星子的雨,在杯盘狼藉的酒桌边,仿佛从未下过。

 

我们道别仿佛船沉入各自井底。

一本再次打开的黑暗。他跨上摩托。像一粒疾驰的逗号。

像用来照映孤独,一盏盏街灯,昏黄地亮着。

 

有时候到家妻子还没睡。还盯着电视,慵倦地等着。

房间里,星球上,戴着租来的表情,我们

流逝地等着:那或轻或重、迟早的、把我们拒之户外的关门的一击。

 


| 龙场一夜

 

文/雪歌

 

不要在意你瞩目的那片星象是否存在

它凝视你多久

照亮多大一块黑暗

 

刀,没有劈开颅骨,突入果核

没有刺穿一片水之前

事物的内心和刀一样黑暗

 

公元1508年。某夜

石椁裂。天惊

一只夜枭冲出林霄,扑面而来的黎明万箭穿心

 

 

| 秋天的迎春花

 

文/天朝玉

 

这是一个令人忧伤的季节

太阳也失去了矜持 

对你多了些凝视 

你便信以为真了 

 

你忘记了冬阳的淡漠 

秋霜的无情 也许

你只是在想盛开的时候 

随性

 

我祈求太阳继续这场幻剧

等秋天第一场冰霜

将你的笑嫣凝固 或者

在沉梦中剪去花枝 深埋泥土

 

也许在下一个春天里

会生出另一种结束

也许

少几分痛楚

 

 

| 安魂曲

 

文/蟾宫

 

在三座海洋中间

你随着张皇失措的黄昏旋转

旧历史被你藏在死鸬鹚的嘴中

时间变得褶皱

在脱色的洗手池前摩擦

迟早会被记忆

烧伤颅骨

 

你打算养一匹马

守住最后一个冬天

可表针已经被弯曲得

像迷了路的河道

你知道宿命会在凌晨时抢走

仅剩的呼吸

死者迟早赤裸

 

房间里的墨水继续涨起

你坐在正中,像患了咽炎的枪筒

末班车横穿过家里的铁路

轧死了玩偶。

你在退潮时充满渴望

挂起腐烂的橘子

歌颂中剧毒的太阳

 

你去找越来越远的岛

而所有海岸线

都不再有孤儿奔跑

你逃到尽头

狭长的沥青在约定的午后

按时坍塌

 

血色的网里扩散着岛的边界

你没打捞任何名字

你目睹它们被铭刻后直接下葬

在无人的剧场你独自演一幕哑剧

接着在金属色的阳光下

吸入过量的死亡

 


| 比我们更早穿过秋天的

 

/陆地鱼

 

昨夜用一场雨来迎接秋

而秋用一场病来迎接我

傍晚的院子里

我的身体如手中的茶盏

盛满初愈的天光

 

低处的云朵开始向南方迁徙

夏的热流仍烙在咽喉深处

紫叶李挣扎着撑起头顶庞大的黄昏

我们早已学会用沉默来忍受

这些痛只是所有的一小部分,衰老也是

——好在暮色迟缓

 

我们有足够的耐心去触摸

那些独自趟过时间的背影

再也不能从那把空椅子上站起

或是在远处轻轻咳嗽

距离抽去了他们的呼吸和体温

在我们生命左边留下永恒的缺口

 

还有那些微弱的亮点

那些曾被郑重收藏起来的

它们失落于记忆之外

在黑暗中拒绝熄灭

等待认领


注:微恙中,和儿时伙伴谈起他父亲的离世,有感

 

| 高地

 

文/周翔

 

袜子终于湿透了

在云雾弥漫的山口

坚硬的溪水泛着金属的光泽

和长剑撞击铠甲的声音一样久远

久远,木轮碾过岩石的铿铿

回荡起缠绵的山坡,马头回望

在深夜呼啸的大风中失眠

在黎明多雾的荒原上失忆

登山杖不比远足的鞋更知晓

泥泞的深度

静止的秋天让行走的人儿

和他们携带的一切念想

成为永恒主题中逼真的道具

和彩虹和闪电一样稍纵即逝

 

在赤裸的乌云下

在时间跌入大海的悬崖边

我穿着温暖的羊绒衫

和温顺的苏格兰绵羊一起

在最接近天空的地方

安然咀嚼十月泛黄的草地

我仍将回到我生活的平坦的城市

在那里,我将用我从高地带回的警觉

去搜寻上苍遗留的仓促的秋天

 


| 寓言(二)

 

文/铁马

 

抵达时已是午夜。陌生的道路,

像乏味的故事虚弱地步向终结。

夜空中路灯光朦胧而暗淡,将阵阵

辛酸,凝注在彷徨的游子心头。

 

沉寂的世界,仿佛已经死去,

似乎仅只剩下了他独自一人。

当他的身影游移在凄清的街角,

就如这冷冷月色惨白而寂静。

 

此刻他停在一座阴暗的房前,

它的额头像真实隐没于黑暗。

在那里他接受一个陌生人的邀请,

穿过门,进入长长的黑暗走廊。

 

他来到地下,置身阴暗的厅堂。

彼处,暗红的灯光血一样凝固。

角落的深色沙发里,正有郁郁

寡欢的寥寥数人,在无言地啜饮。

 

于是他举杯致意,饮尽,离开。

他记得自己转身时心情萧索。

而从这不多几张脸上,他依稀

感到一种温暖的同伴情谊。

 

他来到出口,奇怪地飞离了地面,

因空中错杂的电线而慌乱、惘然。

但沉重的身躯又使他终于没能

向那广阔、光明的国度高翔……

 

 

| 寒秋

 

文/元勇

 

认真地淋过几场雨之后

天空离开地面,飞到

更高处,擦干它的羽毛

没人知道它真正的栖所

只有一些光,从它的洁白中

挣脱出来,在低处

撑开人们的眼睛

“又一个孤独的灵魂”

我一边嘟囔着,一边从柜里

取出满是折痕的外套

 


| 我们

 

文/

 

当枪声在你的街巷中响起

当饥饿和疾病把你击倒在地

当贫穷脱光你的衣服,把你扔在大街上

 

当深渊回以凝视,你站在人世的边缘

摇摇欲坠……这些时候

我颤抖着说“你”,说“你们”

 

我不说“我”,我无法说出“我们”

我用“你们”称呼不幸,我在储藏室里

安置你们的苦难,藏匿我的懦弱

 

那些使者,在黑夜里亮如烛火,加缪

望向我:“重点是:不要迷失自我,也

不要遗失自己沉睡在这世间的那部分。”

 

这些来自高处的声音,细小却清晰

如同月亮催动潮水:诚恳、固执

不知疲倦,在人世传递柔软和疼痛

 

我在泪光中辨认“你们”的背影

那么多熟悉的人:我的祖辈,我的家人

我的朋友,我的邻居……还有我自己

 

我挣扎着喊出——“我们”

刮过山丘的风,哽咽了一下

深秋的草木和石头,露出温暖的弧度

 

万物在低声重复:

我们,我们,我们……

此刻,这世间充满温柔的回声

 

 

| 我曾在这里站过

 

文/左秦

 

我曾经在这里站过,

现在我离开了,

我曾经在这里尖叫过,

尖叫已经消散了,

我曾经在这里被石头砸到了脚,

脚正在臭鞋子里疗伤,

我曾经在这里种了一棵树,

这棵树会吃人,把我一层层吃下,

我被一层层吃了后越来越小:

身体变小了,年龄变小了,

对事物的感觉越来越小了。

 

我曾经在这里放飞了一只鸟,

现在这只鸟成了锯子,把天空锯开,

天空被锯成破布,我穿在身上,

就像一个乞丐。

 

 

| 秋日

 

文/缎轻轻

 

雾气

弥漫

为人群披上巨大的外衣

人们醒来

沾着露珠的身体,这不是木樨草的命

 

日子在木樨草的绛黄中消解

你站在街道上

“一夜秋雨,未消亡的都如此合理”

人们走动着

恍惚的黑影积压在你心底

在睡眠里种下一大片

木樨草

绿色的汁液下降,

黑色的安宁随之上升。

 


| 着陆

 

文/赵志雄

 

        机舱窗外,伫立着一峰紫色的大鼻子乌云。下面,广袤的冰河在缓缓向后漂移。它流经远处的一间茅屋、一棵繁茂的、沉思着的树。它们斜上方,巨大的旗鱼微张着嘴,一只蚱蜢停在它的长颚上。天边不再遥远,夕阳将它浸染成红色和金色的、不肯熄灭的潮水。

        氤氲稀薄的冰河下,乌青色的山脉,像伏在水里的鳄鱼,一动不动。

 

        飞机颠簸着穿过云层,

        像穿过千疮百孔的生活,

        呼啸着下降,着陆。

        我走出舱门,

        走进光线明亮的机场通道里:

        一条人们见怪不怪的标语被生硬地刷到墙上。

 


| 野花开满额头

 

文/莫笑愚

 

花儿街上的花

都不是野花

间生着

异域的君子兰,紫罗兰,薰衣草

 

君子兰被叼烟斗的人

摆放在窗台

与酒柜里的拉菲和人头马

遥遥相对

 

街角的花园里

四月的紫罗兰盛开

被穿Prada的贵妇爱着

每一个花瓣都是一句爱的誓言

 

在隐居者的山丘,薰衣草开成花海

被自驾游的小家碧玉们捧在怀里

熏衣草籽被仔细收藏

放进她们飘香的衣橱

 

我独爱野地里的鼠尾草

爱它们与泥土妖孽的缘分

细雨落在花瓣上,野花开满额头

我接受它们的一切:毒药,美酒,颓败的美

 


| 我想简单地爱你

 

文/黑子

 

我想简单地爱你

在清晨

在颓废的山坡上

在房屋边

有你静静的等待

让你的笑容

和因为时间驼下的背

带满鲜花的影子

在湖水的上方

流连闪烁

 

我想简单地爱你

在黄昏

在密集的森林里

在站台前

有你布满眼帘的皱纹

让你的守护

和搭在铁栏杆上安静的手

带满诗的描述

在鸟儿的歌唱中

回旋飘摇

 

我想简单地爱你

在你消失之后

在没有天空的夜晚

在失眠途中

有你轻轻的存在

让你留下羽毛

和夕阳的林中风的呼吸

带满童话的理由

在墙壁的缝隙中

寻找永恒

 


| 十月

 

文/马音

 

这是一些收获玉米的日子,

我在灯上漂来漂去,

灯的肉体,

也是我的肉体,水面苍茫燃烧的灯。

 

这是我的手指中的泥土,

这是你的手指中的泥土,

我在桥上,盼望北风

盼望太阳如火,对我轻轻烧着。

 

我的脸上长着一些雀斑,

你的脸上长着一些泥土,

春天的窗户关着最优秀的诗人,

时间的窗户关着最优秀的工匠。

 

我在石头上跑向远方,

我在你的身体上采摘花朵。

我的早晨和你的早晨的炊烟,

在流浪的盒子上相依为命。

 

我跑过了那片火海,

故乡埋人的泥土,

我从那棵梨树下经过,

并没有叫醒你。

 

 

| 秋问


文/炯

 

 

秋天,停泊的船坞

湖面空阔,湖水平静,倒影如墨

野鹭过处,白芦二三丛

鹭:你不觉得秋天很残忍么?

如果没有秋天,我们会活得这么累么?

 

如果繁花后即是霜雪

我们还会在自虐中一步三叹么?

我们还会登高,远眺萧萧落木

还会抚摸山林的凋零,感叹自身的颓废么?

如果灿烂后即刻死亡

我们还会细细地忧郁地咀嚼着衰老么?

 

野鹭过处,夕阳沉落

山林一片片黄了,有几株深红

往果园深处走

———如果没有秋天

我们还会小心翼翼地摘下苹果

将所有希望寄存进种子么?

鹭啊,我们还会爱得如此深么?

 

 

第一片树叶落下时

我以为是偶然

 

千万片树叶随风飘散时

我以为是蝴蝶

 

为了证明变迁,银杏终于变了颜色

去了发苦的绿,披上金黄

黄得那么闪闪烁烁

我以为是太阳

 

哦,我内心的秋色并不苍凉!

即使我在目送你远去

鹭啊,即使我在目送你离我而去

 

 

悲乎,哀乎

雨后初霁, 万木匆匆

 

突然间被斩首

叶落地

被阳光烤焦的一面依然有着血红的酒

死亡是一门艺术:生和重生

 

鹭,我今天想做的

是将落叶归拢,放进搅拌机,碾成粉末

然后迅速将它们埋下土壤

 

然后直起腰

仿佛一根从土里钻出的白芦苇

从来不需要观众

 


X


诗艺|X诗社是诗艺旗下的精品诗社。诗艺群于2016年9月由凤凰成立,目前已延伸为十多个大型专题讨论群体,主题涵盖诗歌、文学、哲学、心理学、音乐、戏剧、小说、绘画、摄影等。X诗社成立于2017年4月,汇集诗艺各群中志同道合的二十一位诗人,目前由炯担任社长。X诗社成员来自世界各地,素昧平生,风格迥异。诗社以X命名,因为我们在人生无穷的可能性中,不期而会于诗歌这个古老的交叉路口,并发出各自独特的声音。诗歌是敞开,无限,多元的,它既是问题又是答案,既是目的又是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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